2月11日，菲律宾外长特奥多罗·洛钦表示，美国驻菲律宾大使馆已经收到菲政府关于终止《部队访问协定》的通知。同日，菲律宾总统发言人佩里托称，“我们会加强我们自己的国防，不会依靠任何其他国家”。值得注意的是，发言人还意有所指地说，只要是基于“互利而不是片面”的原则，菲律宾愿意与其他国家签署《部队访问协定》。

一、解除《协定》对中国改善周边战略环境意义深远

这个消息看似轻描淡写，实质上不亚于在美国多年来苦心经营的第一岛链上投下了一颗核弹，对中国周边关系和周边环境影响巨大。它的深远意义至少有四点：

1、随着这上述《协定》的终止（注意：不是中止），美国包围中国的第一岛链（第一岛链是指北起日本群岛、琉球群岛，中接台湾岛，南至菲律宾、大巽他群岛的链形岛屿带）和所谓的“印太战略”出现了巨大的缺口，美国军队短期内已经无法踏上菲律宾的领土，也失去了威慑中国的一个巨大平台；冲破了第一岛链，松弛的第二岛链和第三岛链几乎名存实亡，对中国走向太平洋和世界各地基本上没有任何束缚。

2、中国东南部特别是南海来自美国的巨大军事压力缓解了一半，同时为中国打开了辽阔的战略纵深，更给中菲关系的全面发展扫除了最大障碍；

3、为南海周边国家树立了一个在争议中与中国和平共处、合作发展的典范，也让一些有意借南海问题反华国家的孤掌难鸣；

4、为中国最终解决台湾问题提供了一个极为有利的档期，根本上解除了南北两线受敌的窘况。

美国围华的所谓第一和第二“岛链”

一直以来，菲律宾都是美国在亚太地区的重要盟友之一。但是，自从杜特尔特2016年出任总统后，美菲关系急转直下，中菲关系直线升温，直至昨天石破天惊地宣布终止军事《协定》，驱除美军。从这个角度说，老杜在中国抗疫的艰难时刻给中国送来了一份天价大礼包，中国应该给老杜颁发一个一吨重的钻石和平奖章，以表彰他对中菲关系做出的巨大贡献。

美军航母曾部署在苏比克湾海军基地并经常出入中国南海

二、中菲关系的三大隐忧

杜特尔特的决定令中国喜出望外，必然令美国恼羞成怒，心有不甘。因此，无论是菲律宾还是中国都要把高度提防美国来自明暗的各种“动作”提上紧要议程，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老实说，当前的中菲关系看似热络，实则隐藏着三大隐忧，即：

1、 总统亲华与“民调”亲美的巨大落差

2016年5月，达沃市老市长罗德里戈·杜特尔特（Rodrigo Duterte）当选为菲律宾第十六任总统。杜特尔特上台后，高度重视经济民生，严厉打击毒品犯罪，多次发表对华友好的言论，并在当选后的三年时间里先后5次访华，一举扭转了前任亲美反华的局面，为中菲关系走上正轨、缓和南海紧张局面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在对美关系上，老杜不但拒当美国搅局南海的马前卒，还多次发表对美“不敬”的言论，令美国极不舒服，以至于常常挂在嘴边的“亚太战略”或“印太战略”失去了最重要的前沿基地。在美国的支持下，海牙国际刑事法院(ICC)甚至打着人权的幌子要对老杜进行“反人类罪”调查，一旦罪名成立，就要通缉逮捕。老杜当然不为所惧，因为，他有广泛的民意支持基础。2019年7月的民调显示，杜特尔特在菲获得了80%以上的支持率[1]，超过以前所有任期一半的时候总统的民调。这当然与他高度重视菲律宾经济、民生和安全高度相关。[2]

然而，蹊跷的是，与杜特尔特总统亲华疏美的倾向相比，菲律宾国内的“民意”却是另外一番景象。菲律宾社会气象站(Social Weather Stations，SWS)从1994年起，在菲律宾进行国家信任度调查，在迄今为止的45次调查中，菲律宾受调民众对中国的净信任评分只有9次为正值，其中以2010年6月最高，为“+17”，2015年9月最差，为“-46”。2019年4月17日，民调显示菲律宾人对美国的信任率保持在60%，为“非常好”，对中国的净信任率则为-6%，仅为“中度”。[3]亚洲脉搏（Pulse Asia）早前调查显示，74%菲律宾民众信任美国，信任中国的菲民众仅为17%。[4]以这些“民调”为依据，前菲律宾议员曼尼·卫拉尔 ( Manny Villar)认为总统的行为是“离经叛道”。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参赞檀勍生认为，菲律宾民众对中国的“信任赤字”正挑战双边关系。老实说，这些民调未必真实客观甚或有人操纵，可是多次调查出现的信任赤字，国内有关部门和企业却不能完全视而不见，更不能因为杜特尔特总统“亲华”而盲目乐观。毕竟老杜任期快满，而且年事已高，身体也不太好，甚至没到届就屡生退意。更为值得忧虑的是，老杜的副总统罗布雷多是个亲美反华的死硬分子，总统第一顺位继承人，一旦老杜生变，在军方和天主教（85%的国民信奉天主教）强大的亲美势力的支持下，菲律宾完全有可能重新走上亲美反华的旧路。

2、 中国在菲“投资积极”与“传播滞后”的强烈反差

从2016年开始，中国对菲律宾的投资就不断增长。据菲律宾贸工部的数据，2017年，中国投资菲律宾5.758亿元人民币，2018年达到了487亿元人民币，增长了8364%。菲律宾投资委员会2019年批准的中国投资暴涨了80多倍。中国业已成为菲律宾最大的贸易伙伴、第一大出口市场、第一大进口来源国、第二大游客来源国。[5]杜特尔特总统表示，菲在经济上唯一的希望是中国。[6]中国“一带一路”倡议中的“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菲律宾成为“一带一路战略下中国基础设施投资外交的主要受惠国”。[7]

与对菲律宾高涨的投资和贸易热情相比，中国在菲律宾的新闻与文化传播活动基本没有多大变化。据了解，除了光明日报外，人民日报、新华社和中央广播电视台在对中国南海战略和“一带一路”建设如此重要的菲律宾都没有设立记者站或分社（新华社在蒙古和阿富汗都设有分社），国内有关菲律宾的信息基本上靠转载欧美或菲国内媒体的报道，鲜有一手信息。

与此同时，美国在菲律宾的影响却无处不在。由于历史上被美国殖民近50年，菲律宾的官方语言为英语，国民大多数信奉天主教，可以直接接受美国和西方国家所有英语媒体的信息。不仅如此，美国的非政府组织（NGO）和官方或民间的各种组织也无时无刻不在对菲律宾社会的方方面面施加和产生着复杂的影响力。因此，在历史、文化和媒体传播等多重因素的作用下，菲律宾国内存在着强大的亲美势力。菲律宾国际新闻报道的话语优势基本掌握在西方主流媒体手上[8]。

3、中菲政治交往“频繁”与经贸交易“一般”的较大逆差

杜特尔特2016年5月上台以后，迅速把中菲关系带入了紧邻密友的新阶段，三年之内，五次访华，多次回怼美国在南海问题上的“挑拨离间”。2017年中国向菲捐赠了价值5000万元人民币的武器装备，作为回报，杜特尔特给予中国使用达沃市空军基地和港口的权利。2018年，中菲政治交往进入“巩固提升”期。[9]中菲两国建立“全面战略合作关系”，签署了29项双边合作协议，包括推动中国“一带一路”倡议和菲律宾“2040愿景”战略的基础设施合作项目。另外，两国在反恐、人道救援、减灾、维和等安全领域的合作也不断深化。两国关系的最大成就是双方签订了《关于油气开发合作的谅解备忘录》，积极推动南海“共同开发”，争议区资源“共同拥有”，树立了南海周边国家合作共赢的典范。此外，杜特尔特总统还亲自参加了2018年博鳌论坛，连续出席两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2018年11月，随着习近平主席的访问，中菲关系的政治交往也达到了新的高潮。

与官方高层的交往频繁和紧密合作相比，中菲的民间交往和公共外交还停留在一般水平，贸易规模虽然近年来增长很快，但是仍然处在较低的水平上。据中国海关总署统计，2017年，中菲双边贸易额237.4亿美元，同比增长8.2%；2018年1-10月，中菲双边贸易额251.61亿美元，同比增长21.2%；2019年1-11月，中菲双边贸易额大幅提升，但也仅有555.4亿美元，远远不及同期的周边国家越南、马来西亚、泰国、新加坡、印度尼西亚，更不要说韩国了（如表1所示）。因此，如何搭乘中菲官方交往的快车，开掘双方的经贸潜力，把双方的经贸交易迅速提升到新的水平，改变政治交往“频繁”与经济交易“一般”的“逆差”，夯实双方关系的经济基础，是中菲两国需要尽快解决的重大问题。

表1：中国与周边部分国家进出口额比较（2019年1-11月)[10]

上述三大“差异”实实在在，不能视而不见。如何集思广益加以破解，是考验中国外交能力和智慧的试金石。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这些道理想必都懂。

【参考文献】

[1] 数据来源：中国海关总署. http://data.mofcom.gov.cn/hwmy/imexCountry.shtml.

[1] 菲律宾未来改革走向和营商环境展望，参见https://www.controlrisks.com/zh/our-thinking/chinese/

duterte-presidency.

[2] 赫奈力拓·西维拉.杜特尔特总统的对华外交议程走向与东盟的未来[J].中国周边外交学刊, 2017(02): 203-220.

[3] 菲律宾政治经济情况月报（2019年4月），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http://ph.mofcom.gov.cn/article/zxhz/hzjj/201905/

20190502867964.shtml.

[4] 6成菲律宾人认为美国将助菲抵御中国“入侵”，http://www.bytwj.com/showinfo-210-12519-0.html.

[5] 共同开辟中菲关系新未来，国务院办公厅官网，http://www.gov.cn/gongbao/content/2018/content_5346494.htm.

[6] 菲总统称菲在经济上唯一希望就是中国，央视网，http: / /news. cctv. com［2018－09－20］.

[7] Hong Yu，“China's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and Its Implications for Southeast Asia”[J]．Asia Policy，2017. No. 24: 118.

[8] 赵向阳,朱智奕.菲律宾主流媒体上的中国国家形象建构分析[J].传播与版权,2019(08):95-97+100.

[9] 王迎晖.杜特尔特对华政策不可避免地存在“另一面”[J].世界知识,2019(04):29-31.

[10] 数据来源：中国海关总署. http://data.mofcom.gov.cn/hwmy/imexCountry.shtml.

【作者介绍】本文作者分别系陆地，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大学视听传播研究中心主任，1998年以来，承担国家级、省部级项目和横向课题数十项，发表周边传播、广播电视与新媒体以及文化产业等方面论文350余篇，专著、编著、译著、诗著等22部；韩永军，浙江传媒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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